“我觉的这个项目，属于旧瓶子装新酒。” 朱永红发表自己的看法。

 

杨伟光拿出电脑，连接上投影打开PPT文档。“公厕传媒，是当年我主导投资的项目。最开始只是在男厕小便池上，短短的一条图文公益广告。”

 

“稍等，公益广告？” 马明有些疑惑的问。

 

“就是前进一小步，文明一大步。” “您没有想象中的长度。” 杨伟光举例。 “类似这样的文字。让如厕中的人们，增强保持环境卫生的意识。”

 

“哦，明白了。接着说。”

 

“小广告，大商机。没想到这个项目很快就成功了，小便池挂上通栏广告。蹲坑和坐便前，可以贴上大段图文广告。人们在排泄时最放松的瞬间，自我意识最低的时候，看到的广告深深地被刻在大脑里。出了厕所，甚至还在如厕同时，就拿出手机开始消费了。广告转化率极高，当时创造了ROI的纪录。”

 

马明问，“什么是ROI？”

 

“你先别打断杨总思路，不明白的记下来，回头再问。” 朱永红发话。

 

“我不耻下问。” 马明说。

 

杨伟光脸色一变，又笑嘻嘻的说，“欢迎小马总，随时提问。广告ROI，简单来说就是投资回报率。举例。开好直通车。投入100元人民币，产出300元人民币，1:3就算水平很高了。公厕传媒，ROI能达到1:20，绝对是相当好的成绩了。”

 

马明继续问，“直通车是啥？听着熟悉，你好像说过。”

 

“淘宝天猫直通车广告，行内俗称开车。” 杨伟光解释。

 

“为啥叫开车。哪种车？”

 

朱永红绷不住火，命令道：“你先别问了，闭嘴。听杨总讲项目。”

 

“我讲到哪儿了？想不起来了。” 杨伟光重新开始翻PPT。

 

“捡重要的说就行。马明别再打岔了。”

 

“我现在没吭声呀。”

 

“好勒，就从这儿继续说。” 杨伟光清了清嗓子。“投资回报率高，广告效果好。广告主蜂拥而至，生意蒸蒸日上。马上就引来了大量竞争对手。纷纷开始进入公厕布广告，甚至开始出现地推人员互殴。把厕所变成战场，搞得民不聊生。”

 

“竞争的结果就是各家公司争相压低广告价格。搞无底线的竞争，到了最后烧钱买厕所位置，然后免费给广告主做投放。再竞争下去就是玩儿补贴，免费给使用厕所的人赠送手纸。继续恶化成为上厕所领冰棍，小便送白菜，大便送鸡蛋。很快每家公厕都爆满，门口排着等待领鸡蛋的人民群众。”

 

“这样子下去，绝对不行。互相谁也打不过谁，厕所坑位资源又是有限的。只能开始谈合作。首先鸡蛋、白菜、冰棍都不送了，解决了厕所门口排大队，占着茅坑不拉屎的问题。然后所有广告统一标价，不打折扣，保证厕所传媒行业利润。”

 

“大佬们腾出时间挤到最豪华的公厕里。现场撺掇处于龙头的前2家公司实现资本维度的整合。面对如此诱人的‘大蛋糕’，必须相当规模的资金注入。只能由业界最有经验的投行-‘树根富弹力’出面整合，引入白石头集团、浓驴锌控股、大家拿退休教师基金、特傻菠拉阿主权财富基金。整合后的公厕传媒，改名公厕创美。对中小竞争对手发起收购。”

 

“要不是最近经济形势不太好，公厕创美就应该IPO了。这样的新概念公司首选‘打死纳克’。没准儿几年时间就可以成为行业股票的标杆。” 杨伟光有些自豪的说，“到时候，我能小发一笔财。”

 

朱永红笑道：“到时候，杨总就不需要跟着我们了。”

 

“跟定您了，就是发一笔小财和您比起来也是九牛一毛。” 杨伟光恭维道：“想要跟着您学东西，不只是想要赚些钱。”

 

“我就欣赏你这样的思维方式。咱们在一起肯定能搞成些大事情。鸡毛蒜皮的小钱，没太大意思。” 朱永红内心里迸发出几分豪迈。

 

马明拍手叫好，“要劫劫黄冈，要嫖嫖娘娘！”

 

朱永红训斥道： “艹，你闭嘴！”

 

“过去的成功经验咋样移植到纽约？最近我一直在思考这个事情。” 杨伟光抛出问题。

 

三人陷入深思中。突然马明嗷的一声，喊道：“我想起来了。”

 

“想起什么？”

 

“咱们应该先做市场调查！搞些问卷，到大街上人多的地方，让大家来填。”

 

杨伟光赞扬道：“可以呀，小马总这思路杠杠的。”

 

“那是当然，跟着你俩这么久。没吃过猪肉，还没见过猪跑吗？” 马明得意洋洋。“我把这些套路都学的差不多了。”

 

“啪”的一声闷响，朱永红厚实的手掌拍在马明后脑勺上。“没见过猪跑，你说话能过脑子吗？”

 

“姐夫，姐夫。别打我。” 马明求饶。“您姓朱，长得胖。我知道，我口误啦。”

 

朱永红再次训斥道： “艹，你闭嘴！”

 

“让他说吧，刚才做市场调查的想法就挺好。” 杨伟光解围。“搞市场调查的公司，在纽约我还真不熟悉。马上去找几家，先聊聊，确定一个靠谱的合作。”

 

“姐夫，别打我！” 马明开口前先提出要求，然后继续说道：“我建议就咱自己出去做市场调研。亲手做，对市场了解的更好。还能省钱，毕竟咱们刚开始创业，我姐夫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。”

 

“这回还说的像人话。” 朱永红笑嘻嘻的说，“杨总您领着小马亲自出去做市场调研，我看就可行。出去走走，让小马跟着您学一些东西。另外您亲自操盘项目，从自己做调研开始，才能贴近市场。对吧？”

 

杨伟光应承，“这样说，也有道理。今天我和马总加班设计好调查问卷，明天就开始去做调研。”

 

“自己动手，丰衣足食。” 朱永红大手一挥。

 

翌日。“艹，你咋成这样子了。刚出去小半天，就挂彩了。” 朱永红关切的问道。

 

 “姐夫，我被人打了。” 马明带着哭腔说，“哎呦，脸上疼。我这是工伤呀，赶快给我联系医院。”

 

朱永红一把拧过马明的脖子，让脸对着光亮处。端详了一阵儿，说道：“没大事儿，皮外伤而已。”

 

“被抽的巴掌印，明天消了以后，估计脸就该肿起来了。” 杨伟光说着从包里拿出调查问卷。

 

“到底是咋回事儿？” 朱永红问。

 

杨伟光努努嘴，“让小马总自己说吧。”

 

马明气若游丝，嘟囔道：“我这脸疼，张不开嘴。”

 

杨伟光开始讲事情的来龙去脉。“我和马总在第五大道溜达了半晌午，做了20多份调查问卷。起初效果还不错。然后小马总非要挪窝，去中央公园。”

 

朱永红愠怒道：“工作时间去逛公园？用脸做的调查吗，成这德行了。”

 

“这可冤枉了马总。” 杨伟光插话说，“马总想要换个地方，让调查样本差异化。”

 

“哦，还知道差异化。”

 

“我们俩分头找路人、行人、坐在长椅上吃东西喝咖啡的白领做问卷。提前就告诉马总，一定要小心。不同族裔的习惯不一样。不要问的太露骨，给自己找麻烦。”

 

“没想到马总真够执着的，光是找美女套磁。我远远的就看着，他正和一位棕色头发的美女有说有笑。结果对方拿咖啡泼了马总一脸。真不知道，马总如何得罪人家了。”

 

马明用冰矿泉水瓶子捂着脸，争辩道：“我就是问了几个常规问题。您去公厕一般需要多长时间，如厕时主要盯着哪些区域之类的。结果姑娘就用咖啡泼我。”

 

“变态！没告你性骚扰就算轻的。” 杨伟光狠狠的说。

 

“不就是这几个问题吗？” 马明争辩道：“你咋就没事儿，我就是变态了。”

 

“我不是告诉你了吗？见面先聊别的话题，谈天气、谈总统竞选、谈纽约市政建设。然后往要问的话题上转。用词要委婉巧妙，半开玩笑的兜圈子，最后聊到主题。还一定要声明，不愿意可以不用回答。感谢并祝好运。” 杨伟光语重心长的问道：“我教的这些你都做到了吗？在纽约这样放的开的地界，照理你不应该被揍的这么惨。”

 

“按照你这套路，根本不行。之前20多份调查问卷，15份都是我完成的。你这样墨迹来墨迹去，简直毫无效率。” 马明不服。

 

杨伟光回怼，“按照我的思路，你就不会挨揍了。”

 

“一杯咖啡成这样了，看着也不像烫伤。” 朱永红疑问。

 

“咖啡不烫，我当时抹了一把脸。对着美女重新笑了笑。正要解释。没想到她的男朋友们赶过来了。” 马明复述整个过程。“我一看几个彪形大汉，五大三粗的。看着和牛伊万一样，满脸胡子都长横了。我抓起包，撒丫子就跑。”

 

“男朋友们？”

 

“男性同事，或者男性朋友们。简称，男朋友们。”

 

“你可真逗，不过纽约这地儿说不准。也不要随便Judge别人的关系。”

 

“你不是总吹牛，自己是国家三级运动员吗？咋都跑不脱。” 朱永红笑咪嘻嘻的把马明的脸摆弄来摆弄去，“还能被抓住，揍成这操行了。”

 

“我就是跑的太快了，才被抓住了。” 马明委屈的眼泪都快出来了。

 

 “我可以作证，小马总身体素质杠杠的。跑起来，谁也追不上。” 杨伟光实在绷不住笑容，“结果就是因为跑的太快，才被揍了。”

 

“被你俩越说越糊涂？”

 

“我远远的看着。小马总被几个彪形大汉追，结果他还转头向大汉吐口水。小马总腿上如同装了发动机，一加速就不见了。顺着中央公园池塘逃走了。” 杨伟光声情并茂的叙述，“中央公园里，天高云淡，风和日丽，野鸭鸳鸯在池塘中戏水。小马总与几个大汉，在假山怪石嶙峋，繁花草木丰沛的水边小路上，健步如飞。但见他们若隐若现，嬉笑怒骂，互相追逐。”

 

“画面感太强了！” 朱永红疑问道，“咋还互相追逐了。”

 

“关键是小马总体力太好，不负国家三级运动员的称号。健步如草上飞，把那几个大汉落下很远。小马总继续闷头往前冲，完全脱离了危险。但结果万万想不到。” 杨伟光起身去沏茶，“一天了没喝茶，嗓子里都冒烟了。”

 

“接着说呀。” 朱永红命令马明，“去给杨总沏一杯我的明前龙井。先取块儿冰，放到茶杯里，别把茶烫死了。”

 

“我都受伤了，还让我干活儿。” 马明撅起嘴，“我自己讲行吗？”

 

“不行，我就爱听杨总讲。” 朱永红笑道：“听着就有文化，评书一样带劲。”

 

“行吧，我去沏茶。杨总，您先别讲。” 马明起身说道：“等我端茶回来。一起听您讲，我被揍的故事。 ”

 

少顷。杨伟光嘬了几小口明前龙井，缓缓说道，“真是好茶，满口回甘，沁人脾肺。”

 

眼前马明已经搬好椅子，端坐其上。就等着听杨伟光继续讲述，自己被殴打的经历。朱永红也暂停了手头的事情，兴致勃勃的坐了过来。

 

“纽约曼哈顿中央公园水塘边，但见一小哥英明神武，健步如飞。时不时来一个回马枪，怒骂间或口水攻击。把即将追上来的几个彪形大汉气的怒目圆睁，吼声震天响。小哥巧妙利用地形，上蹿下跳，身轻如燕。三步登顶怪石假山，五步潜行草木之中。看得出小哥懂得中国功夫，Chinese Kungfu！几个大汉亦非等闲之辈，常年混迹于健身房里。满身疙瘩肉，滚滚向前，犹如重型坦克势不可挡。在现场各色吃瓜群众，纷纷叫好鼓掌。刹那间有人想要报警，被我一个箭步拦住。”

 

“你为啥要拦着报警？”

 

“截止到那时，都是你在沾光呀。” 杨伟光回忆道：“还不是怪你自己，跑的太快了。把几个大汉落下老远，你已然不见踪影。谁能想到，就是因为跑的太快，绕池塘边小路一圈。你追上了追你的人。简直就是极其愚蠢。冤比窦娥，自投罗网！”

 

“当时那几个大汉都看傻了。以为你是主动跑回来，准备用中国功夫修理他们。在他们眼里你就是布鲁斯李+杰克陈，大叫一声扑向他们哥几个。我就纳闷儿了，你当时为啥喊叫，真当自己是李小龙了吗？”

 

“我那是喊救命！跑的太快刹不住，直接就贴上去了。” 马明满脸痛苦的叙述，“然后就被大耳光抽了。”

 

“抡开了抽了十多下，我看着就疼。小马总还想施展拳脚功夫。可惜一切技巧在绝对力量面前，都不值得一提。何况好几个大汉，好多倍绝对力量作用在马总脸上。” 听杨伟光说着，马明再次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肿胀。